林夏至把大包小裹的杂物都搬进屋子里整理,林夏天则把陆以衡引到客厅。
虽然林夏天看不出陆以衡究竟是什么来历,身上的衣服也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名牌,可是那一丝不苟做工考究的衣料以及陆以衡本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还是让她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唔,家里只有白水和普通的绿茶,请问可以吗?”虽然还有果汁,但是林夏天觉得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喜欢喝那种甜的东西,因此并没有说出来。
陆以衡随意点点头:“白水就好。”
三十平米的一居室,说是“客厅”也不过是一处不足十平米的隔间而已。
客厅的沙发是为姐妹二人“量身打造”的大小,因此身材颀长且身为男性的陆以衡一坐上去,就好像是大人坐在了属于小孩子的座位上,显得十分违和。
更何况,这么一个脑门上贴着金光闪闪“高富帅”三个字的人,坐在平民区三十平小套间的米尼沙发上,也是十分不搭,有种劳斯莱斯开在乡村土路上的感觉。
“啊,实在抱歉,这沙发可能对您来说有点窄。”林夏天看着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的陆以衡,有些歉意地说道。
何止是“有点”啊?陆以衡艰难地将两条腿从茶几下面穿过,环顾这个甚至比他私人套间中的厕所宽敞不了多少的“家”。
屋子里处处都是可爱的小玩意儿,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地方。虽然地方狭小,但是处处都显得十分温馨。
虽然这地方太过于狭小,但是平心而论,陆以衡并不讨厌这个地方。
大概是常年在军队的关系,陆以衡身上有着一种慑人的气势。尤其是他闭口不言的时候,就更显得让人难以接近。
于是乎不知不觉间,林夏天已经由客厅的正中间,一点一点蜷缩到了角落里。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吓坏了小朋友,为了缓解客厅里尴尬的气氛,陆以衡开始没话找话。
“粉玫瑰?你姐姐男朋友送的?”他指着茶几上面的花瓶问道,“这是什么品种?好像没有见过这种粉色……”
说着,陆以衡就把手伸了过去。
可是等到他的指腹触及到层层叠叠的花瓣,那不同于柔嫩植
物的粗糙触感让陆以衡明白:这束玫瑰花,是用纸来做成的。
见陆以衡把手伸了回来,林夏天很是自豪地笑笑:“这是姐姐折的玫瑰花,怎么样?可以以假乱真吧?”
“这是你姐姐做的?”陆以衡有些意外。
“很难相信吧?毕竟平时的姐姐总是给人大大咧咧的感觉。”
“……”是否大大咧咧陆以衡倒是不清楚,不过论厚脸皮的程度,陆以衡认为林夏至排第二,绝对没人排第一。
“不只是玫瑰花哦,”林夏天随手拿起窗台上长势喜人的小盆栽,“这也是姐姐种的,看,已经开出小花了。还有这边的木头相框,纸星星穿成的门帘……”
“你姐姐的手还真是挺巧的。”
“因为姐姐说了,‘虽然我们的生活拮据,不过至少要将精神世界装点起来,拮据也要拮据的优雅精致一些’。”
“……”林夏天的话让陆以衡着实有些吃惊:这样的话,真的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能说出来的吗?
“您看上去像是很意外?”林夏天看着陆以衡目瞪口呆的样子,微微一笑。
“哦,因为你姐姐总是三句不离钱,所以我认为她是一个十分物质的人。”
听了陆以衡的这句话,林夏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抬眼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见姐姐还没有出来的意思,林夏天这才开口:
“其实,姐姐这么‘爱钱’,都是我的原因。”
“恩?”
“我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医生说如果不进行心脏移植,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十八岁之前还没有找到匹配的供体,那么手术成功的希望也不会太高。”
笑对生死的人,陆以衡并不是没有见过——尤其是在军队那种地方,更是比一般人更加常见。
可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这么微笑着说出自己“命不久矣”的话,还是会让人感慨万千。
“其实我以前曾经以为自己是累赘,也干过自杀的蠢事。”回想起过去的自己,林夏天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慨叹,“不过再次醒来之后,看到姐姐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我知道,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蠢了。”
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这段原本应该用在婚礼上面的誓词,对于亲人也是适用的。
虽然饱受病痛折磨,但只要活着,就是对家人最大的慰藉了。
“所以现在我一直都没有放弃继续治疗的机会——哪怕机会很渺茫。而姐姐也为了筹措我的医药费,一直在奔波。”
看着相片中姐姐灿烂的笑容,林夏天的眼中划过疼惜和酸楚:“原本,她不应该活的这么辛苦的。”
失神片刻,林夏天立刻调整心情,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好想有些话太多了。”
其实按照林夏天的个性,通常是不会对一个只见一面的陌生人这样多话的。
可是刚刚,看到对面这个男人提及姐姐“三句不离钱”的时候,那种隐隐含着不屑的语气,让她为姐姐为不平。
明明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最亲的姐姐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指责——尽管知道也许这样做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林夏天还是下意识想要尽全力维护姐姐。
陆以衡久久说不出话来。
心中仿佛被看不见的细丝勒紧,并不是难以忍受,却是丝丝缕缕的疼。
原来那张看似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表情后面,竟然承受着如此多的艰辛。
似乎因为这样的理由而贪财的那个女人,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半晌,陆以衡沉声说道:“……你有一个好姐姐。”
“那是自然,我的姐姐天下第一!”回答陆以衡的,是林夏天骄傲的表情。
这时候,林夏至从屋子里钻出来:“呼~总算收拾妥当了。夏天,冰箱里有冻饺子,还有面条。长官,我随时可以准备出发!”
前一句是对夏天说的,后一句却是对着陆以衡。
“恩,那……我们走吧,夏至。”仿佛十分自然地,女孩的名字就这样从唇间吐露出来.
原本寻常之极的名字,此时听上去却觉得十分悦耳。
最后那一声“夏至”,叫的那一个意境悠远意味深长,带着丝丝缕缕的怜惜。
这样堪称温柔的态度让林夏至情不自禁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这人,难道搭错了什么神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