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皇宫,上书房。
豪华的巨大殿堂内,满目珠光,巨大的楠木书桌上,堆满了小山样的奏折,桌后一个面无表情的身影,紧抿着唇,笔下游走如风,己奋战了两天一夜,却仍然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
年华正好的婀娜宫女,衣带飘荡,手持玉盘,步子极快极轻,络依不绝的进进出出。送进新递上的奏折,取走己批好的,然后分发军机户部等等各处。
所有宫人,不论进出,皆垂眸凝眉,噤若寒蝉。
小叶子手持拂尘,立在远远的殿门处。他的脸色己经青得快要变绿了,胆颤心惊的看着端坐如山岳的太子,侧影刚毅间恍忽透着一种凛然和孤绝。
仍记得那日凌晨,太子面容平静坚毅,步履沉稳,眉眼间透着隐隐的决然,不到半日时辰,再回得宫来,便迥然变了一个人一般。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离开过书房半步,甚至,连睡眠和膳食,也完全免了。
小叶子百思不得其解,他跟随太子己有多年,太子的性情虽沉郁孤癖,却向来理智有度,既使是多年前在江湖上出生入死,被人算计陷害,几日几夜的逃避追杀,也从没这样子失常过。这一次,到底是遇了什么样的事呢?
太子的脾气,越来越叫人捉摸不定了啊。
小叶子在心底轻叹。
太子几日几夜不眠不食,别人不怎么样,他却不敢不放在心上。他可是东宫的总管太监,太子的衣食住行,于他是天大的事儿,侍候不好,随时能让他脑袋搬家。那几个对太子寄予厚望,称太子是开国以来最有太祖风范的皇子的老儒臣们,若是知道此事,只怕立即就会脸色大变,然后直接将他撕碎生吃掉。
想到这一点,小叶子不由打了个哆嗦,脸色青得更加厉害了。
是啊,一定得想办法让太子进食才行。
只是,太子沉着脸,身周百米之内气压都极为低沉,就连走近去取送奏折的宫人们,一个个都觉得如身在寒冬,垂目间一不小心扫到太子的脸色,便会吓出一身冷汗,又有谁敢于冒着这样的风险,硬起头皮去强行请求太子进食休憩呢?
小叶子看了看殿外苦着脸,满眼期待和央求的看着自己的,捧着进食锦盒的一队宫人,又一次下了更大的决心。除了他,不会有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劝说太子的,只有他了。
去吧,这一次,闭着眼睛就好,不要去看太子的脸色,就算是跪着磕头,就算将头磕出血来,就算是太子发怒要了他的脑袋,也一定要劝太子稍稍睡一小会儿,稍稍进一小碗参汤或是燕窝才行。
小叶子握了握拳,提着心转身朝殿内走去。
“太子殿下,您己经几天没进食了,这样子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请您看在皇上病体的份上,稍进一些膳食吧。”小叶子低垂着头,目光只落在太子的笔尖上,嚅嚅着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皇上﹏﹏”
太子的笔尖停了下来,正勇气满腹的东宫总管忽觉两道冷冽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浑身的热度忽然便似被迅速抽离了一般,所有的话突然便冻结在了舌尖,声音瞬间哑了下来。
“奴,奴才﹏﹏”小叶子极力稳住了两条急欲打颤的腿,惊惶的想要再努力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所有的勇气如淋了水的火苗,瞬间,没了。
太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小叶子一眼,笔尖又继续动了起来,刷刷刷的声音如同春蚕在吞食桑叶,静谥,却沉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小叶子面色青白,嘴唇嚅嚅着,却再不敢开口。犹豫的立在一侧,想要退下,却又不愿,正苦恼得直想一头撞上殿柱,忽听得殿门处一个小太监的通报声响起,“太子,左相大人求见。”
春蚕吞食声瞬间停了下来,小叶子眼角的余光似看到太子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不由一怔,再看时,蚕食声却己再度响了起来,刚才的一切,恍如是他的错觉。
太子没有声音。
跪在门口的小太监不敢起身,等了好一会儿,求助的目光便扫向了小叶子。小叶子凝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开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忽听得太子的声音在消失了几天之后,带着几丝沙哑,第一次响起,“小叶子。”
小叶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慌上前俯下身来应。
“还有多少奏折?”
“呃?﹏﹏”
太子是问的历年来所有的旧折吗?因皇上病体不能劳累,太子前些年又一直在民间摸底,天下游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或说暂不急迫的事全积压了下来,厚厚的堆积了一大间殿宇,太子回来之后,一直在紧急处理,虽己处理完大半,剩下的,仍然十分可观。
小叶子正要回答,忽听得又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跪下禀报,“太子,左相大人己经走了,他说太子既然太忙,他就不打搅了,改日再来好了。”
没有任何声音,殿内的空气却瞬间冰冻了起来﹏﹏